Dorolesia

Are we human, or are we dancers?

【巍澜】糖


一个小段子





沈巍推门,便瞅着那办公桌上码着一盒糖。

暗红缎带缠绕得情真意切,镌刻的意文花体又透出些小女儿的绵长。

他眨了眨眼,自作主张地拆解起来。

流经纤纤素手,铁器也成绕指柔。和对方倒也是走到了无需招呼便能交情的这一步。不着片刻,外壳便丢盔卸甲,仔细一看,糖盒里头不算鼓涨,却口味各异、包装讲究,余掉的空间留给蕾丝锻底或心愿便笺这样缠绵的雅兴。一看便是价格不菲,下足功夫。

他盯着久了,嗓子有点发涩,似是被这甜腻扼住了喉头。

“这礼物,想必出自有心人。”

“哦,对了。” 那人回过头来,如梦初醒地大呼小叫,从瘫软的办公椅上跃起,顺手又撺起一根棒棒糖。

“你不说我都忘了。是传达室那姑娘,从那什么卡纳带回来的。特好的巧克力。放我这好几天了。沈教授要不尝尝?”

赵云澜口里嚼着糖,手里把玩糖纸,喉腔共振的同时一边不甘示弱地让球状糖体在口腔里骨碌地转了一圈,不放过牙龈的每个细枝末节,把刷牙本该的认真与劲道都用在了让自己蛀牙的份上。孩子气得令人哑然。意大利世家的几代心血,给他这含混不清的嘟囔一过滤,跟街边五毛钱一根的棒棒糖好像也无天壤之别。而那巧意背后缠绵的少女心事,经他这草履虫思维一过滤,终究是一寄红尘地给妥帖拆解了。

沈巍失笑,心中又有点隐躁,

“你这样辜负人家——”

“谁说的,”赵云澜瞪他一眼,“大庆老楚他们全都有,别想歪了啊。”

当局者迷。他笑笑,止了话头,转而附身,从对方指缝里拈去了那被揉搓得皱巴巴的糖纸。

“别吃太多,伤牙齿的。”

还未等赵云澜吹胡子瞪眼,他开始娓娓那实验室里的轶事。压力如山倒,减负若抽丝,嗜甜的小郭以吸食巧克力作为奋战科学前线的指路明灯,日日夜夜趁导师不注意偷吃甜食,几个月前便觉察出齿间隐患,然而孩儿胆小,又不敢怠慢科研,便能拖就拖。结果三秋讳疾忌医,一朝溃不成军。

“不仅溃烂,还波及神经。昼不能食,夜不能寐,留院检查,休学半年。”

脸面上是光风霁月,眉目间是无辜清明。赵云澜给讲得一愣一愣的,从他进门起就没停过的唇间嘎嘣声也不由地败下阵来。

赵云澜摸了摸脑袋,又忍不住绞了绞手,咬掉的半粒糖不知是该进肚里还是垃圾桶,最终还是深叹一口气,对着面前的衣冠一阵指点,

“杀人无形啊,沈教授。”

他笑,颔首。“不敢当,为健康着想罢了。”

“那也是。没了口好牙什么也做不成。”赵云澜附身,把方才的灰头土脸甩走,下巴搁在交叠的掌面上,摆出一副好学生课堂上眺望的模样,“不过老师,没有糖,嘴里空虚得很,要我怎么戒烟啊。”

那人的眼睛清亮,紧紧地捉着自己,带点情挑的戏谑,却似三分保留,七分知根知底。

沈巍怔着那凝眸,目光却不住地流连下至微启的双唇上。

水光潋滟,食色性也,五毒俱全。

他用这嘴道出饭局上最冗碎的官腔,讲过令人脸红的风月轶事,龇出令沈巍都觉得心颤的狠话,最终刻在血骨里的还是那包裹在层层荆棘与爪牙下的知冷知热。

沈巍想起夏夜里流动的香与热、肌肤磨过被褥的窸窣,半启微唇是一口猩红深渊。

那晚半熄不灭的烟星似乎又在血液里燎起来了。霎时明暗,他面皮与心尖同时浮上一股热潮。

天涯咫尺,触手不但可及,尚能盈盈一握。

赵云澜其人,一如其嘴其言,八面玲珑春风不度。但沈巍仿佛也受人影响,染上那孩童嗔嗜的毛病,渴求舌尖绯色的旖旎。只想那唇齿不但不停,还要多食糖分,多染顽疾,才好在迷乱中丢盔卸甲,吹奏一曲独属于夜晚的笙箫。

或仅独属于他。

“那就磨磨牙吧。”

理智向他叹出最后一声呓语。


End



评论(1)

热度(23)